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2017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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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版:江海潮
2017年10月20日

海之恋

   本文字数:2126

张思德

夕阳西下,弦月高挂,飞鸟归巢,万籁俱寂。岸边的护坡石如新织的渔网,一路晾晒,一望无际,直至被夜色吞没。微微的晚风将我的脸颊轻轻扶起,好似德高望重的长辈,在接纳五十年未归的游子。

不知疲倦的海浪轻狂地拍打着沙滩,“哗”“哗”之声不绝于耳。尽管混着江水的海潮退走了,远去了,但那无穷的蛮劲仍在远处发泄着,将那本是平静的海面,推搡得折皱连连。

海浪、海潮、海风,对于出生在江头海边的我,乃是生活中的重头戏。在我当兵以前的日子里,大海,简直就是我生活中的全部,哪天不见大海面,心里就像缺了啥;哪天没看海潮涌,人儿好似丢掉魂;哪天没被海风吹,就觉浑身不舒坦。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长江主流偏向北侧,于是沙土堆起的北岸便是大塌。每逢大潮,大片的农田便被江水吞食,吞食后的唯一好处便是引来了大批的鱼儿。鱼儿多了,捕鱼人也多了。

大哥是个远近闻名的捕鱼好手,每遇暖天的傍晚,便有众多追随者随其而去。他们扛着网,脊着篓,提着灯(到了作业点,便将用细竹杆挑着的灯盏搁在肩膀上,插进衣领里),走到堤岸外便都脱尽了裤子,然后一个个地走向大海的深处。渐渐地、渐渐地,这一拨人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再后来,只剩星火一丁点。忽隐忽现了一个时辰过后,小黑点漂回了岸边,我赶紧奔过去,踮着脚尖扒看他们的篓子,验收他们的战果。鲈鱼、支鱼、小黄鱼、梭子蟹,五花八门,活蹦乱跳。大哥的篓子里,当然是最多的。我在灯光下瞧了下他的脸,喜悦、豪迈、舍我其谁的感觉,一股脑儿地泻了出来,因此也常惹得我跃跃欲试。

十七岁那年的初夏,正是收麦子的季节。大哥的“渔友”们又是天天下海,因为他们懂得麦收时节最利捕鱼,所以尽管白天已很劳累,收工后仍在挂念着大海。

大哥是家中的顶梁柱,更是我心中的保护神,大哥总结出来的经验肯定没错!对于这样的机会,自以为已经长大了的我,当然也想尝试一下。于是我对大哥说:“你给我准备一口网,今晚我也去。”大哥犹如不认识我似的瞧了我好一阵,然后问了一句不太信任的话:“你吃得消?”我答:“行!”

收工了,大哥回家赶紧扒了几口净麦饭(那时买不上大米,要不弄个混搭还好上口些),喝了几口钒清水,伸了几下脖子后便扛上了网。紧随其后的我也扒了几口饭。

大哥出发了,我也赶紧扛上网。

大哥在岸脚边脱尽了裤子,背上了篓子,我也照此办理。

大哥走向了大海深处,而我没敢。

没敢的原因不是我怕水,而是我身材问题(不像我后来长成了一米八的身高),况且力气也不大,要去平肩胛水深的地方捕渔,条件不允许呐。

望着渐渐远去的大哥,我只能在浅水里瞎捞着。天黑下来了,上弦月高挂天空,东南风紧紧地吹着,毫无遮拦地吹着;海潮声就在脚下响着,不紧不慢地响着,天气很好,很暖,尽管下半身泡在水里,却有暖暖的感觉,脚底下的泥沙板,光脚丫的感觉好像踩上了毛地毯。

肩上的灯光透过了海水,将我眼下的境况弄了个一清二楚:小鱼儿在灯光下乱窜,既像戏耍又像逃命,但就是没有像样的大鱼,大鱼不上浅滩来;浅水里也没大蟹,只有些能从网眼中穿过的小蟹,小蟹们大摇大摆地穿网而过,舞动着的腿脚好像是对我的嘲笑;几只洋钿大小的小海蛰在灯光里漂进了网口,但这也是白搭,小海蛰还在婴儿时期,不知咋的与父母失去了联系,发觉情况不对,侧了侧身子溜了出去;灯光还能清楚地照见我那常不穿鞋的脚,浸白了的双脚在小浪的涌动下,不断地变换着形态,就连大小腿也被弄得时断时连、时直时曲。

鱼网抬起了好几回,但是什么也没捞着。我在心里嘀咕着:常说十网九网空,一网老包工。我捞了十几回了,怎么一无所获呢?

我开始灰心,甚至有些后悔,同时白天的劳累也趁机溜了出来。我想问问大哥打上没有,于是对着远处的灯光喊叫起来:“大哥、大哥!”大哥没回音。在那望不到边的海浪面前,在那肆无忌惮的海风之中,我那近乎声嘶力竭的叫喊,远不能突出它们的重围。在这水的世界里,在这风的淫威下,渺小的我就如一粒沙粒。再说啦,大哥离我很远,远得只能见到萤火虫般的灯火,分布在海浪间的这排灯火,好似黑暗中的村落,又似岸脚边的渔港,就算没风没浪,也不一定联络得上。

我开始心慌,双腿也感觉有些发软,就连熟悉的大海也变得陌生起来,加上整天的劳累也不失时机地同时赶来,我终于打起了退堂鼓,叫不来大哥成了我脱逃的理由。话不宜迟,我麻利地卷起了那口大哥在午休间精心修补过的“三稀”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黑暗中的岸边走去。

垂头丧气的我回到了家中,爸妈问:“大哥呢?”我照实回答。

妈数落道:“我说你还小,个子也不够高,还不到下海打渔的份上嘞,这下领教了吧。先吃饱饭,明天生产队的收麦任务重着呢!”

我没说什么,赶紧洗涮了一下就捧上了饭碗。

还没吃上两口,埭路上就传来了哭腔,有人在大叫。

妈妈听了赶紧奔出了门,不料竟是大哥。大哥问妈:“小弟回来了吗?”妈说正在吃饭呢!大哥听了,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几十年来,对于十七岁的那晚,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间;几十年来,对于大海的情怀,我一直未有改变,多少次回到老家,我总想寻觅一下记忆中的过去,埭路、邻舍、大海、江水,当然还有晚间出现在海面上的“村落”和“渔港”。然而,过去的已经过去,记忆也只能是记忆,不是吗?江海滩头的旧貌,早已被时光换了新颜,唯有海浪、海潮、海风,仍如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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