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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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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版:江海潮
2018年05月25日

童年的“烧烤”

   本文字数:1842

杨谷森

 

所谓“生不逢时”,于我恰如其分,我的童年正撞上了三年困难时期。那年月,能塞得进嘴填得饱肚的食物,实在是屈指可数。

然而童年毕竟是个天真烂漫的季节,再贫乏无趣的日子也可以把它过得如花儿一样灿烂。长年累月的忍饥挨饿,使幼小的心灵过早地催生出对摄取食物的敏锐与贪婪。何为“饥不择食”?吾辈自有切肤之痛。而童年的烧烤恐怕是我那苦难岁月中最难忘怀的“幸福时光”了。

通向共产主义天堂的公共食堂,早已因没米下锅而断了炊烟。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母亲除了起早摸黑的劳作,整天为我们兄妹仨的裹腹而绞尽脑汁。正月刚过,饥荒来袭,若是用芥菜帮子能拌上少许豆渣一煮,那便是一顿奢侈的美餐了。母亲偶尔从地角田头拔回一大捧茅针(茅柴初春萌发的嫩芽,味甜可食)供我们充饥;将玉米棒外壳放缸里沤泡数日,浸出的些许淀粉,用来熬制糊汤,可安慰至少半个时辰的辘辘饥肠。

忽一日,坐在灶口头学添柴烧火的我获得了一个意外惊喜。一把黄豆秸杆塞进灶膛燃烧过程中,竟发现有二个豆荚还剩有未脱落的三五粒黄豆,星火烧烤中散发出一缕诱人的香味。我顿时手忙脚乱把即将付之一炬的那几粒黄豆拨拉出灶膛,顾不得沾着的薪火尘灰,赶紧往小嘴里一塞,哇,满口的豆香!整个胃肠仿佛都欢腾雀跃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那绝对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烧烤”!

从此,每每放学回家,除了挑羊草斩猪草,我的另一份“兼职”是自告奋勇当个“火头军”。我像个“守株待兔”的主,又像个忠于职守的海关缉私官员,以X射线般的目光密切关注着塞进灶膛前秸杆上的任何一粒可能残留的食物。比如花生秸上的干瘪颗粒、蚕豆秸上的“漏网”豆荚……每有小小斩获,那种稍纵即逝而历久弥新的口腹之欢,是今日山珍海味大餐盛宴之乐所无可比拟的。

饥荒像条可怕的水蛇日复一日地缠绕着人们的脖子,长期的营养不良,造就了一拨拨“浮肿病”人群。我童年的“烧烤”营生也在苟延残喘、举步维艰。饥荒的春季显得格外漫长格外春寒料峭。“面黄昏,粥半夜,蕃瓜吃了一跺脚”;“麦子在场上,饿死在床上”,类似这样描述饥荒惨状的启海方言顺口溜,就是在那个痛苦不堪的年代学到的。

母亲白天从年前挖的地窖里掏出了一畚箕山芋和芋艿,这可是咱全家熬到麦熟时节的最后一点留存食物了。当晚烧的是棉花秸杆,星火正旺时,那一堆窝在灶口头柴禾里的山芋芋艿,勾起了我的馋虫,我拣个最小的山芋悄悄埋进了刚熄的星火里。对,趋着空隙该把作业做完。谁知,一转一晃悠,竟把灶膛里的烤山芋给忘了。待到晚上吹灯熄火上床睡觉时,这才想起还有只烤山芋正在呼唤着我呢!可是等待我的竟然近乎捶胸顿足的节奏。由于星火余温旺盛,烤灼时间过长,一只仅小老鼠般大的山芋,早已大半被烤成炭化!想想就此丢弃于心不甘,就着昏暗的洋油盏灯光,我草草剥下些坚硬的外壳,将那焦黑的炭状山芋胡乱吞下了肚。翌日母亲起得早,发现了灶口的残局,一盘问是我的“杰作”,一大早迎来了好一顿数落,我成了浪费食物的罪魁祸首!唉,想想也真是罪过!

熬过了度日如年的春荒,一投进夏天的怀抱,黄瓜、茄子、蕃茄等可资糊口的瓜果总算多了起来。我童年的“烧烤”随之也多了些选项,趁着傍晚烧麦粥的当口,悄悄潜入场头的玉米地里,手脚麻利地掰得两颗青玉米棒子,回到灶口撕开壳子才发现,籽粒尚欠饱满,用后来母亲的话这叫“煮蟹等不得红”。没办法,既然被我腰斩了,总得食尽其用吧。将玉米棒子顶于铁杆火棒尖端,一番烟熏火燎之后,两颗瘪瘦的烤青玉米,让一起分享的我兄妹仨,吃得灰头土脸,满口喷香。

那年月,说来你别不信,在我童年林林总总的“烧烤”系列里,最上品、最能兑人口水的莫过于烤年糕和烤蛋壳。大饥荒的日子总算熬过去了,逃过一劫的人们似乎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与那些善于打理生活的农家一样,小年夜时节,我家也蒸上了一笼年糕。在稀薄的玉米粞粥里,能捞得一二片薄薄的糯玉米糕,狼吞虎咽之际,心头便升腾起一丝无可名状的幸福感。然而少不更事的我竟有点贪得无厌。又是烧火停歇的当口,我偷得一小片年糕,往铁杆火棒上一搁,小心翼翼地置于星火之上,只听得一阵吱吱作响,糕片随着水分脱干,竟鼓起了串串气泡,片刻即食,焦黄脆爽,香气扑鼻,余味无穷。

至于烤蛋壳,那纯粹是偶得之作。晚饭的小菜是茄丝蛋汤,母亲将打完的一只鸡蛋壳随手往灶膛里一丢。看火的我留意着火中的蛋壳,瞬间出现了奇迹,原来那蛋壳里残存的蛋清,在灼热高温的作用下,竟很快膨胀蒸发成厚厚的一坨蛋白。我赶紧将那宝贝拨出灶膛,顾不得尚在滚烫中,用手指抠出那一小撮烤蛋白,哦,啧啧,这岂不又是一道超极棒的美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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