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代人的高考

改革开放40年，我家故事说不完。光一家三代人的高考就有说不尽的感慨。

2015年，孙女高考。考前孩子的爸妈如履薄冰，忙前忙后。我儿子专门请了假，负责思想工作，既加油鼓劲，又劝导放松。儿媳本来就是专职陪读，保姆式服务，三年如一日，高考前夕当然更上心，主要负责物质保障，营养层面上的事情她一手操办。我们做爷爷奶奶的，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张罗着后勤，惦记着前勤，唯恐哪里不周到。一家人共同迎接挑战，当然既兴奋又紧张，毕竟关系到孩子的一辈子。因为我们是乡下学校，正式考试前一天，由学校统一组织，乘车到市里，安排住在宾馆里，老师全程看护，关心睡眠足不足，一日三餐好不好……即使如此，我们全家都没有省心，三天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还好，孙女录取的是985高校，全家惊喜，亲友贺喜，街坊邻居道喜，热闹了好久。

对照孙女，遥想当年，我的高考，那是另外一番情景。我是文革后第一场高考的亲历者和幸运儿。1977年冬天，我得知高考消息后报了名。11月份预考前几天还在小型水利工地上的我，回家匆匆忙忙翻了翻数理化，急急乎乎把政治讲义背了一遍，就赶赴公社中学的预考试场。当时觉得试题实在太简单，第一门数学，我只用了不到1小时就做完了，后来一直检查验算了五六遍，才听到收卷铃声。过了十来天，预考发榜，我赫然在列。12月份是省统考，试场设在县城里，县城里我举目无亲，住旅馆又没钱。考试期间，我大清早从家里骑一辆半新旧自行车，一路踏来一路歌，身上正好暖哄哄，走进试场，浑身是劲。拿到试卷，除了将正题全做好，还把附加题也一一拿下，总感觉过关斩将、一路顺风，没有那一门难住我！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我终于拿到了那张迟到十一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现在想起来，当年憋不住的这股劲就是因为：恢复了高考，解放了思想，焕发了青春！我们这一代对改革开放的感触就是这样直接，这样难忘！

到我儿女高考，改革开放已十多个年头，情况比文革刚结束时有了变化。那时学校允许学生自行安排食宿，不强求统一，具体住在哪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们乡下的孩子，独立能力强，不需要大人操心。我儿子的班长的父亲是市里一个大厂的干部，那里有闲置的宿舍。高考正逢夏天，只需带条浴巾，铺个草席，就可以睡了。儿子也沾了光，他早已和大家商量了住在厂里集体行动，只和我们说了声不用你们操心，就带着简单的洗漱用具离开了家。我们也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放心“乡下的小倌没娇气”，所以也没有过多过问。后来才知道，每天早上他早早地起床，一碗稀饭两根油条，压根无暇顾及卫生与否，只觉得城里油条真香。中饭又在厂食堂集体用膳，有鱼有肉，比家里丰盛。那时青年人的精神可好了，饭后不休息，忙着看书，下午考啥就看啥。儿子说，厂房后面大树底下好乘凉，站在那里背政治可来劲，几个要紧的大题背的滚瓜烂熟，试卷发下来，全在意料之中，你说开心不开心？激动得手都抖了，深呼吸几次才得以平静。开场好，信心增，越战越勇。夜晚，宿舍里没有蚊帐有蚊香，没有空调有电扇，吹着风聊聊天就进入梦乡。儿子说:“高考三天真幸福，不想三天就结束。”凭着儿子的自信、自立、自强，不几天邮递员就满面春风地送来了录取通知书。那年头，录取率那么低，我家又出个大学生真荣耀，还是211高校，都是托改革开放的福啊！

家乡有句老话:“一熟黄豆一熟麦，头发胡子雪雪白。”我家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都是本分农民，从不敢奢望什么上大学，抑或建功立业，而现在一家三代，大学生代代相传，而且一代胜似一代。祖上梦想已成为现实。

（樊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