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离

赵利勤

正吃着午饭，忽然听到鞭炮声，母亲说：“你杨伯退休了，翻新了老宅，在老家住下了。”我点点头说：“这下杨伯可安心了，怪不得他要放鞭炮呢。”

杨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大学生，那时村里出个大学生可不简单，虽然我只有十岁，但清楚地记得他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大队放了三晚上电影。毕业后，他分配到县城工作。那些年他的父母都还健在，他也经常回来。十年前，他的父母相继病逝，他就很少回来了。老家的院子没人住，不但院子里荒草没膝，就连房屋也年久失修，破败不堪。邻居盖新房时想把他的老宅买下来，这样新院子就大了，但去城里和杨伯商量，杨伯就是不同意，不是嫌价钱低，而是说老宅不能卖，他将来还要回来住呢。当时，不但邻居不理解，杨伯的儿子更是不理解——他结婚时买了新房，还还着房贷，经济压力很大。他们都在县城有房住，县城毕竟生活方便，也都住惯了，杨伯和老伴年龄越来越大，住在老家不但自己生活不方便，就是儿子回老家看望他们也不方便。为这事，老伴也生杨伯的气，但杨伯认准的事，谁劝也不听。并且村里修路，他还主动捐了一千元钱，就是为将来回老家住名正言顺。

吃过午饭，我来到杨伯家，乡亲们还没有散尽，他见我进来，忙抓起桌上的糖让我吃，我推脱不掉，只好接过一颗剥开放到嘴里。我看着装饰一新的房子说：“杨伯，县城那么好。怎么舍得回来住？”“故土难离啊。”杨伯说，“我在村子里生活了二十年，这里有我的父老乡亲，有我小时候的伙伴，有我的思乡梦啊。”“那你不会经常回来看看？毕竟你一生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县城度过的。”旁边有人问。“回来看和回来住是不一样的。就是在县城住的时间再长，我还是把自己当成乡下人，我的根在村里。再说这几年国家重视新农村建设，振兴乡村经济，现在村里一点儿也不比城里差，我们单位好几个人都说退休要回农村老家住呢。”“你在村里长大，自然对农村有感情，关键是你家里人同意吗？”“同意！”杨大娘挤过来说，“我和老杨都规划好了，在院子里种点花，种点菜，没事到村里活动中心转转，挺好。”“还有我们呢。”杨伯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身后说，“我虽然不是在农村长大，但回来看到农村现在的样子，有些方面真是比城里都好！将来等我退休了，我也回来住。”“等我退休了，我也回来住。”没想到杨伯3岁的孙子也接了腔，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觉得嘴里的糖更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