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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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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江海潮
2019年05月24日

李素伯与顾民元

   本文字数:4985

海滨叟

启东历史名人园内的李素伯铜像

5月16日,2019年“5·18”国际博物馆日文学博物馆主题活动在上海巴金故居拉开帷幕,启东市李素伯研究会成员应邀参加。研讨会上,李素伯的侄女、李素伯研究会秘书长李品廉作了题为“回望李素伯”的发言,旨在让更多人了解李素伯其人其文。

图为李品廉一行在参观巴金故居。

姜新春 摄

 

作为启东市建设文化强市战略部署的重点建设工程“三园四馆”(三园:张謇垦牧文化遗址公园、明清古建文化产业园、启东历史名人园;四馆:郁寿丰纪念馆、沈轶公纪念馆、李素伯纪念馆、启东历史陈列馆)之一的启东历史名人园,历时近三年的建设,2017年底竣工并对外开放。

启东历史名人园位于市区中央河与中央大道之间的滨河景观带,占地面积13万平方米,总投资1700万元。从西向东依次安放着张成龙(1784~1847)、李磐硕(1850~1909)、顾西樵(1855~1934)、郁芑生(1873~1926)、袁希洛(1876~1962)、施方白(1887~1970)、陶桂林(1893~1992)、沈轶公(1902~2001)、施简(1906~1932)、李素伯(1908~1937)、顾民元(1912.11~1941.2)等11位历史名人铜像。他们有的是著名将领,有的是革命先烈,有的是文学巨匠,有的是企业名家,有的是建筑大师,有的是慈善名人,在启东历史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发挥着积极的正能量作用。

细心的市民会发现,这11位历史名人是按出生年代为序从西往东排列的。位于第10位的铜像是文学巨匠李素伯,其铜像前的碑文为:“李素伯(1908~1937):现代小品文研究开拓者。原名文达,字素伯,笔名所北,海复镇人。1928年毕业于通州师范,历任通州师范等学校国文教员。革新语文教学,培育青年成长。积极投身新文化运动,传播五四新思想。诗文书画,均有造诣,其专著《小品文研究》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小品文研究的开山之作。”而位于第11位的铜像是革命先烈顾民元,其铜像前的碑文为:“顾民元(1912.11~1941.2):启东抗日民主政府首任县长。字弥愚,南通市人。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0年11月,任启东县抗日民主政府第一任县长。1941年2月24日牺牲”。

李、顾二人的铜像,面南背北,并肩矗立于启东历史名人园东侧。鲜为人知的是,看似并无交集的李素伯与顾民元,实际上既是孩提时的好友加同学,又是学术上的同道与知己。

先说孩提时的好友加同学。

李素伯在南通师范求学时,是顾怡生的得意门生(顾先生曾赞誉李素伯是“后起秀中之秀”)。而顾民元则是顾怡生的独苗哲嗣。当年顾民元的家在城南马家桥顾宅,从现在的南公园向东南望去,隔着一条宽阔的濠河,就不难看见。“草木有生气,园林无俗情”的顾宅半村半郭,风景宜人,周围竹木森森,环境幽雅,是天然的儿童乐园。李素伯偶尔到顾老师家拜访并与顾民元相识相交,情趣相投,成为好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李素伯与顾民元除幼年时期的交往外,在求学时期更有割不断的情谊。

顾民元于1917年进入江苏省第一代用师范附属小学(即通师一附)学习。1924年小学毕业考入通师。此时,李素伯已在通师学习了一年,是顾民元的学长。所谓“人以群分”,“声气相求”,两个孩童时的玩伴成了情投意合的同学,更是无比地投契。

1927年秋,顾民元考入南通中学高一年级。事有凑巧,李素伯此时也转入南通中学读书。据《通州师范学校校友录》(民国廿四年二月)记载:“关于‘戊辰级’:本级同学三十八人,民国十二年入校,照章应于民国十七年即阴历戊辰年七月,在本校毕业,嗣因本校恢复私立,改名为张謇中学,始于十六年暑假,将该级移送南通中学,编为师范部三年级,十七年七月,在南通中学毕业,兹因该级同学,原系本校第二十二届校友,故仍录于此。”李素伯是“戊辰级”38名学生中的一个,也就是说,1927年秋,李素伯成为南通中学师范部高三年级毕业班的学生,与顾民元再次成为同学。他们虽不同年级,在各种场合偶遇,交流思想,切磋学问,应是寻常之事。

再说学术上的同道与知己。

在治学上,李素伯与顾民元都深受清末文学家、思想家龚自珍的影响。

李素伯于前贤似乎犹喜龚定庵,在其古体诗词创作中,有多首“集龚”的诗作,如《素伯念五自述集龚之一》《壬申重九后四日念五初度自述八首(集龚)》、《绮怀十绝句(集定公诗词)》等。譬如:“莫嗔仓颉不仙才,万马齐喑究可哀。今日不挥闲涕泪,九州生气恃风雷。”(李素伯《壬申重九后四日念五初度自述八首(集龚)》之七)此四句全部是龚自珍的诗句,李素伯随手拈来,重新排列,黏合得天衣无缝,全无突兀生涩之感。

同样,顾民元也对龚自珍的诗情有独钟。他在《忘忧馆随笔》(载顾民元文集《天光常照浪之花》)的扉页,题写了龚自珍的《梦中作四截句之三:“恩仇恩仇日苦短,鲁戈如麻天不管。宾客漂流半死生,此公又筑忘忧馆。”以此作为命名随笔集为“忘忧馆随笔”的缘由。不仅如此,他在《忘忧馆随笔》中多次提及龚自珍,并多次引用龚自珍的诗文。譬如:“用龚定庵的‘避席畏闻文字狱’来对黄公度的‘关门还读自家诗’,是很适宜于明圆书房的一联。”七夕夜,他起来十余次观看星河,心生感触,援笔疾书:“定庵发的‘起看历历楼台外,窈窕秋星或是君’两句却深深打动了我的心。”

可见得他们对龚自珍研究之细,受龚自珍影响之深。那么,李、顾二人为什么如此崇尚龚自珍呢?我们看梁启超怎么说。梁启超曰:“晚清思想之解放,自珍确与有功焉。光绪间所谓新学家者,大率人人皆经过崇拜龚氏之一时期;初读《定庵全集》,若受电然。”龚自珍先进的思想是他许多优秀诗篇的灵魂。思想的深刻性和艺术的独创性,使龚诗别开生面,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因为龚自珍的诗文揭露晚清统治者的腐朽,洋溢着爱国热情,故而被柳亚子誉为“三百年来第一流”。近现代具有爱国情怀、追求思想解放的年轻诗人,自然会对定庵公趋之若鹜了。

1933年,顾民元在淮阴师范任教,开始了粉笔生涯。他在《忘忧馆随笔》中写道:“讨厌周作人的文章,讨厌他这个人,以至讨厌到他所爱好的东西(譬如干丝),这该是他老先生梦想不到的吧。”为示强调,在“周作人”三字下面,还加了着重号。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互有交流,李素伯此时也表达了对周作人的“讨厌”。

李素伯在1934年7月7日上海《人言周刊》第1卷第20期上刊文《旧调重弹》,文中写道:“周先生年来意态消沉,这从周先生的著作中前后思想的径路看来,是极其自然的事,不得谓之转变。他自己也说,十三四年后的今日已没有‘五四’当时的‘浮躁凌厉’之气;我们看他由‘谈龙’、‘谈虎’的勇气之消减而渐走入‘永日’、‘看云’的境界,主张‘闭户读书’,谈谈‘草木虫鱼’,就知道这个话不错……周先生在现代中国文坛上是有地位的,难保这种玩世(一般的看法是如此)态度不影响于后辈青年。大家摹篆刻,玩骨董,读庄子文选,作打油诗词,欲以‘今雅’立足于天地之间,却是危险的事。”

同年12月1日,李素伯在《爝火》第1卷第1期上刊文《小品与有闲》再次批评道:“即就今日之中国文坛来看,少数生活比较优裕的所谓有闲者固然还在细磨细琢地雕刻着‘小摆设’,使已经摧朽的骸骨借尸还魂;陶渊明、苏东坡、黄山谷、陈继儒、袁宏道等古人的文章虽属‘道地’,也只是适宜于表现那一个时代的,表扬之则可,趋天下人相率而膜拜之,模仿之,固难免迷恋骸骨之讥,且有助长复古之嫌。择术宜慎,居文坛高位者尤应注意及之。”此处所谓的“居文坛高位者”,无疑是指在五四退潮后处于激情消退,思想颓唐,写些茶经酒谱的散文巨匠周作人。可见,李素伯与顾民元一样“讨厌”周作人,他们在对周作人的评判上志趣相投的。

李素伯于1928年秋毕业后,即受聘于省立南通中学第一附属小学执教,早顾民元4年“粉条黑板作讲师”。1933年夏,李素伯受母校通师之邀回母校执教,第二年,即指导学生创办了《爝火》杂志(1934.12.1~1935.11.1),并向多方征稿。

此时顾民元身在淮阴,对李素伯创办的《爝火》杂志极为关心,并给予倾力支持。在《爝火》第四期上,顾民元发表了现代新诗《白娘娘和小青》(署名:谷神)。而在这期《爝火》杂志的目录上,与《白娘娘和小青》并列的是李素伯的现代新诗《街之夜乐》(署名:所北),此举映射出了李、顾二人兄弟般的情义。

在1935年11月1日《爝火》第2卷第9期上,顾民元又发表了一首译诗《安娜贝尔·李》(署名:谷神)。《安娜贝尔·李》是美国十九世纪著名诗人埃德加·爱伦·坡死后才发表的最后一篇诗作,代表其唯美主义风格的顶峰。全诗情景交融,音乐和画面和谐,鲜明的视觉形象和忧郁的抒情节奏,既生动而形象地演绎了一个爱情传奇,又委婉感人地抒发了诗人缠绵悲伤的心情。对于这首诗,李素伯极为看重,不但在目录上用了特大号字体,在正文部分,也罕见地用了大号字体。排版中这样的处理方式,一般杂志是很少见的。

《爝火》杂志从第2卷第1期进行了改版,除封面题签仍用著名书法家黄祖谦先生所作的隶书外,新增的封面则用了美术家刘子美先生专门制作的木刻画。杂志排版质量有了很大提高,篇幅也增加了不少。然而,正在《爝火》杂志办得风生水起,影响日隆的当儿,于1935年11月1日出完第2卷第1期后,就突然停刊了,原因是《爝火》杂志的“顶梁柱”李素伯病倒了。李素伯此后一病不起,直到1937年3月2日遽然辞世。

有道是薪火相传,继往开来,顾民元勇毅地接过了这根接力棒。在《爝火》杂志停刊1年后,于1936年11月15日,顾民元与同道中人创办的《写作与阅读》杂志(1936.11.15~1937.8.15)创刊号在镇江出版。《写作与阅读》到1937年8月“八一三”事变停刊,共出了10期。与《爝火》杂志一样,存续时间不到1年。

《爝火》杂志创办的宗旨,名义上是为“交换知识,练习写作”,而实际上是传播五四新思想,推进新文化运动。与《爝火》杂志一样,《写作与阅读》杂志创办的宗旨,名义上是“研究语文教学”,而实际上是宣传爱国主义思想,推进抗日救亡运动。《爝火》与《写作与阅读》这2本刊物,虽然都只存在不到1年,但在当时犹如两支黑夜里的火炬,指引了许多人前进的道路。

在1937年4月15日《写作与阅读》第1卷第6期上,同时刊登了李素伯的四篇文章,其中三篇是小品散文,分别是《家》《秋树》《春阴》,一篇是文学论文《中国诗人与自然》。一期杂志这样集中地刊载同一个作者的4篇文章,意义不同凡响。我们看看这期编辑者顾民元撰写的《编者按语》,便可了然于胸。

编者按语:素伯只活了三十岁,今年三月二日对于我是一个悲惨的日子!他的死是我们的刊物的损失。素伯和我同学时的精敏,勤苦使我钦佩。后来我们都从事语文教学,他的自强和真挚又温和的态度换来的成功使我羡慕。然而因为他的病弱,虽然他曾参加刊物的计划,我竟没有告诉他创刊的消息。一直等他的痊愈,期望从这样一位同志得到帮助;然而一误于村医的腐治,再误于汽车的迁徙,我们终于在飘着寒雨的清晨失去了他!这里选刊他的遗作三篇,是我们向死神提出的抗议;我们用展读他的遗作纪念他。素伯研究小品文下过一番工夫,因而自己写的能够畅适地显示自己的全人格:《家》有切身的感觉,《秋树》有丰秀的情思,《春阴》有积极的生活态度,这些一定会造成永久的爱敬。让陌生的读者和我们一样地悼念他吧!明园谨志。

1937年4月,顾民元正好在家养病,参与编辑了这期杂志。而此时,李素伯刚刚过世一个多月。“今年3月2日对于我是一个悲惨的日子。”“他的死是我们的刊物的损失。”“一误于村医的腐治,再误于汽车的迁徙,我们终于在飘着寒雨的清晨失去了他。”“这里选刊他的遗作三篇,是我们向死神提出的抗议;我们用展读他的遗作纪念他。”“让陌生的读者和我们一样地悼念他吧!”字字溅泪,句句泣血,知李素伯者,民元君也!人海茫茫,知己难逢;订交十年,情同手足。顾民元在痛失同学兼知己的万分悲痛中,一气挥就了这篇坦露心迹的《编者按语》,以寄托自己绵绵不尽的哀悼之情。有了这篇悼词式的《编者按语》张目,该期杂志俨然成了李素伯的纪念专刊,也成了顾民元与李素伯深厚友谊的见证。

人们的离合与聚散,往往有点儿神妙莫测。我们知道,李素伯于1936年春去西亭治病,因输入不洁之血而种下致命病根,于1937年春去世,享年三十岁。而顾民元于1941年春也牺牲于西亭一地,同样享年三十岁。方富贾傅之年,遽短颜回之命,叹天公不怜英物,等闲夭寿。这也许是一种冥冥中的巧合吧。

据史料记载: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李素伯与同为通师校友的吴天石、黄稚松、史友兰被誉为民国中期的“南通四才子”。而到了抗战时期,顾民元与俞铭璜、吴天石、李俊民被合称为抗战时期的“苏中四才子”。而今,两位才子的英灵同处于启东历史名人园中,他们并肩而立,日夕过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其同学情谊,学术知音,无改曩怀;于泉台聚首,夙契逾深,增感弥笃也。

启东,这颗璀璨的“江海明珠”,是李素伯度过美好童年时光的故乡,也是顾民元殒身不恤为之奋斗的第二故乡。如今,他们高耸于启东历史名人园中的铜像,正目光如炬,关注着故乡一草一木,护佑着故乡百万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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