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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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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江海潮
2023年03月24日

品嚼东疆春滋味

   本文字数:1608

◇宋一枫

喜鹊开叫,东疆春早,已是一幅青绿照。

这里的土地低缓而宁静,是所有的泥沙滚滚而来又嘎然而止的地方,像是被镇尺压平的宣纸,烟墨落处,便妙笔生花。我的祖辈管它叫“沙地”,我们也跟着叫它“沙地”,它的学名叫“启东”。

春天的启东像是一桌荤素搭配的菜肴,或是一帧画满鱼虾和什锦的写意小品,落款处几行垂柳,一丛迎春,柳枝摇曳,有燕轻身而过,只几皴墨迹,清脆而空灵。那究竟是一幅画还是一首诗?抑或是王维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是启东春天的滋味。

春天可以是一种味道,是有色声香味的,可以用来观看、听闻、探嗅、品尝的,这是佛经上常说的话,是可以通过眼耳鼻舌去感觉的。春天里的每一道时令菜蔬,都会发出春的邀请,我们会远道而来,就为了品这一口乡愁。那滋味岂是我一支秃笔可以写就的?

对于沙地启东而言,季节的来临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准时,立春是春天的序章,春分才是春天故事的开幕。沙地的春天,除了满园即将抽薹开花的青菜、黄芽菜,尚未被割的头刀韭菜和疯长得来不及吃的荠菜,还有莴笋,可以从一寸长吃到一尺长。作为游子,怎能抵挡它们清鲜水灵的诱惑呢?

春雨如约,宅后竹园里的春笋争相冒出土壤,笋壳青黄,笋心嫩白,这是沙地特有的黄破篾笋。切成丝,用它配以冬至腌制的雪里荭,还没等到盛饭,大半碗汤就已喝光。笋丝吃在嘴里是脆脆甜甜的,做成油焖春笋也不错,春笋文蛤汤乃是天下第一鲜,鲜笋肉饺更是奢侈。沙地春笋细长,如女子手指一般,壳子薄嫩,撕下几层外壳,里面的笋皮均可食用。如果嫌油焖做法费事,开水烫笋就特别简单,淋上葱花油,两三焯拌即可。笋尖亦可生吃,满口清香却有微涩。春笋可谓百搭,入得了荤更配得上素,怎么吃你随意。

写到这里,想到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古人,是我最喜欢的美食家兼文化达人苏轼,一个妥妥的吃货。他说“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他还说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有意思的是,他也特别喜欢吃肉,流传至今的至少还有“东坡肉”“东坡肘”。他一路贬一路走,黄州、惠州、儋州,不管走到哪里,仙来食竹,俗来吃肉,半仙半俗道:“不俗加不瘦,竹笋炖猪肉。”他不仅喜欢吃“东坡肉”,还喜欢吃笋烧肉。苏东坡学问做到如此境界,不垢又不净,毫无分别心。

一日,有朋友自远方来,到后院挖笋,上集市斫肉,吃竹笋烧肉,碗里笋食尽而肉者剩。

荠菜炒鸡蛋、荠菜拌豆腐干、荠菜烧黄花郎,香味浓郁。荠菜在启海沙地界叫“茜茜” ,从年前吃到年后,唯一的缺点就是长得太快而吃得太慢。荠菜的珍贵之处在于它并不需要被作为蔬菜广泛种植,田间地头,有空隙就长,且有一定产量,但是季节性很强,雨水一过,见风花开,白花花一片,只当风景看。

说说韭菜芽和草头,韭菜芽是埋在沙土里极嫩的细芽,颜色浅黄,娇而味美,名曰“韭黄”,韭黄见风发绿,便是韭菜了,正月培韭黄,二月长韭菜。农历二月正是割收头刀韭菜的时候,鲜嫩可口,价格又特别便宜。说启海沙地人对韭菜有着深厚情感是恰如的。在面饼、春卷等多种餐饮食品的馅料或是配料中都可见韭菜的身影。韭菜炒鸡蛋,是沙地农家的日常菜;头韭是个宝,加点时虾不得了,韭菜炒虾子,甚是鲜美;最好吃的当数韭菜泥螺汤了,这种美味,不来启海沙地亲口尝一尝,断然描述不出其滋味。可在沙地一带韭菜是不上席面的,只在农家的餐桌上或三五好友的家宴上入桌,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这莫不是低调的奢华?

入菜的草头叶尖是黄花苜蓿顶端最为鲜嫩的两三寸许,通体碧绿养眼,手感水润娇嫩,洗净后淋些白酒清炒,号酒香草头。烹制时用热油旺火快速煸炒,热油烫嫩芽,其色娇羞,其味清鲜。

所谓时鲜,说的是植物因时令而鲜美,春食芽,夏吃叶,秋嚼果,冬炖茎。四季轮回,向死而生,相续不断。无论荠菜、油麦,还是韭菜、苜蓿,抑或是春天刚破土的笋尖,都会听令时节的召唤,该来的定会来,该走的留不住。可是我可以自己决定,要在五月立夏封海之前,赶来启东,品尝各式海鲜,配以当季应时各种时蔬,可谓人间值得。

邢丽娟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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