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海界河
◇宋一枫
在遥远的东方,有一条细细的小河,唤作海界河,它刚刚走过冬天,我们去看看它春天的模样。
牵着代远的手,爷孙俩一高一矮在河边行走。童声轻轻唱:“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爷爷告诉孙子,“不出手,冰上走”在沙地不常见,勤力的沙地人,没有一天让手闲着,不在冰上走,只在海上走。
河岸保塌,多植杨柳。
冬天过罢春到,河岸柳枝弯腰,前几日还在冷风寒雨之中的枯柳,枝干条涩,像是残冬的幌子,招摇过往的岁月。你说是巧了还是命?到了“五九六九”,那些垂着的柳枝,有了重量,有了淡墨的质感,在灰暗中渐渐苏醒出它的绿意,如点横撇捺的笔划,书写出春天的文字。神咒一样“春打六九头”,周期般从不缺卯。甲辰漏春,春赶在“五九尾”就立了。龙年无节气上的“春”,六九五十四,泥里出芦刺,春天不依不饶地破土而来。
柳色,到底是什么样的色彩?王维说:客舍青青柳色新,那么就是青绿青绿的颜色了。海界河南河北都是青绿青绿的,南舍北舍皆倒映在青绿青绿的河水之中。
让人生怜的还是悠扬的童声,代远继续唱道。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
春风荡漾下的海界河水,不急不弛地流淌着。进入七九,河面舒展开了,岸边的水草向河中央漫溯,最后只留河心窄窄的一隙水道。
我很少在海界河上看到冰冻,即使在“三九四九”,水面也是柔柔的。或许海界河太小,冰看不上这点水。海界河本来就是流淌在东方沙地世界的小河,不结冰,就不会有冰开,就不会有奔腾宣泄而下的喧哗。春水明亮清晰,水草摇曳生姿,像极了徐志摩康桥下的吟咏。我没有听过海界河有半点的水声,平静得让我心醉,除非有人拨动水纹。鹅知春水暖,曲项河中游,河面的水,渐渐地涌向两岸,慢慢晕去,舒缓而优雅。春水流过海界河,是春天隆重的开幕。
一声脆生生的雷鸣,群鹭被惊起,划破天空。水面倒映出白色的云,云水相照,它们踏着春的节律同时赶到,如闺蜜互表心事地窃窃私语;柳条的绿与芳草的青,被慢慢地晕染出来。从树的年轮里,从草的根茎中,从生命的心跳深处,一点一点地,柳枝变得柔软,温煦中有了活力。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海界河中央,一尾跃出水面的鱼,眼睛一眨不眨,摇头摆尾东张西望,倏的一声,没入嫩嫩的青荇,涟漪生波。
水性最懂杨花的意义,河岸垂柳,绿影婆娑。河岸两旁,已涂抹了油菜花明黄的背景,一朵两朵,零星地点缀在绿色之中。柳枝上,如雪的柳絮挣脱出来。东坡说此为“杨花”,一番春雨,落英缤纷,触景生情,春色三分二分泥,一分细看是流水。清清的河水,点点的柳絮,这样的春光里,最宜恋爱。
面对流水的方向,行走海界河左岸,此时的地面不再僵硬,河滩松软而润泽,空气里的柳絮会让人打喷嚏,会有思念,流淌的河水中有鱼腥气味,产生食欲。纤道有了裂痕,芦苇的细嫩尖角,探出地面,楚楚生怜,不忍踩着。
倘若河岸上没有行走散步的乡人,海界河就少了生气;倘若河边没有汰衣的村妇,海界河就欠了诗意。说着笑话,吃着活食,相约下午铲老胡对或老九彩。笑声溶入水声,荡漾开去,这个春天,像新启的米酒缸。
春雨知时节,好雨一场接一场。
河水丰润起来,云雀在河面上掠水飞过。河岸两边,有农夫答问,张家李家,攀起了姻缘亲家。
如此,四季轮回,相续不断,世界给了海界河以温度,才有了海界河的春天,才会充满生机和活力,它见证着岁月的流逝,也承载了人们对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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