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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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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江海潮
2024年04月26日

麦蚕不是蚕

   本文字数:1533

◇田耀东

启东在十多年前就少见种元麦了,偶然在田角边种上芦菲,也是为了做麦蚕。而这大多是留守老人想起年轻时吃麦蚕的青涩和甜蜜,撒下的几把怀旧种子。近年,这种子恐怕也没有了,谁还留种子呢?谁还种元麦呢?小麦多好啊!蒸的馒头又白又松,白面条八尺长,哪像元麦,只能烧麦饭、煮麦粥,元麦面烧饼又黑又硬,元麦面面条只有两寸长,黑而硬,倔倔的。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用元麦做麦蚕,却是最好的。

油菜花谢尽了,元麦垂下沉甸甸的头,桃树斜斜地伸向河边,白绵绵的小桃,毛绒绒的。河里的小水桥上,洗衣的姑娘、钓虾的童子,将吊在水桥桩上的稻草绳拉上来,吸满几十只田螺……

远远地,隐在油菜花旁的小路上,有个年轻人走过来了,刺猬般漆黑的头发,像河里善泳的“水猫狸”(水獭)。芦菲花衬衫的纽扣扣得紧紧的,袖口的卡夫纽子也扣得紧紧的,老蓝布裤脚上沾了几片草叶,手里拎着一个篾青的饭淘箩,上面还罩了一块印花布,里面是十几个捏成团的麦蚕。姑娘早就看见了,飞也似地淘米去了,红着脸想,十月一号我就是你的屋里人了,还是这副拘谨的呆相,不难看吗?

鹧鸪站在竹枝上叫,勃哥哥……哥……

小黄狗扑出来了,扯着年轻人的裤脚管朝屋里拖。

大约,这就是坐在老屋前晒太阳的老人种几块芦菲大元麦用来做麦蚕的原因了,不然,麦蚕在今天还有什么吃头?没长熟的青麦子而已。

说起来,吃得最早的青麦还是在谷雨后。麦根边的野麦草嫩得流油,扯上一顿饭的功夫,羊草篮就满了。男孩在路边拔“茅针”,手里抓了一大把,两人坐在河边分着吃,你一根,我一根。茅针肉又白又嫩,像银丝条。男孩一边吃一边唱:一根茅针两层壳,哈人要吃做我媳妇儿……

女孩摘一把青麦穗儿,拢几把干芦柴烫香了,放手心里一搓,嘴对着麦壳吹气,麦粒儿又大又圆,喷喷香,女孩把麦穗儿扔给男孩说,退清了,不欠你!哼!

启东种元麦有上百年的历史,元麦收获早,比小麦早半个多月,不影响下熟的棉花。一熟棉花一熟麦,头发胡子雪雪白。困难时期摘青麦穗度饥荒,后来就为尝鲜了。吃了麦蚕后,人就大一岁。

做麦蚕并不容易。挑麦穗头要认真,太老的,明前龙井的味儿就没有了。太嫩的一包儿白浆,糟塌粮食又没有嚼劲。要等到麦粒子把麦壳撑得裂开,麦芒戳手,大半黄、小半青,摘一穗放手心里搓,麦粒和麦壳便分开了,闻上去一股清香,吃麦蚕的时候才到了。

摘回家放布袋里掼摔,或摊在竹匾里用木擦板擦穗儿,移到风口处扬去麦芒,剩下青青黄黄的麦粒子,像圆滚滚的小蛋。

芦柴火烧旺了,麦粒子放铁锅里翻炒,炒出清香、炒到熟。未揉净的麦粒经翻炒后又脱了一次壳,再放风口里扬净,就成了纯麦粒。

转动小石磨,有单人磨,也有双人磨。麦粒子从磨口滚进去,从磨缝里慢慢地挂下来,挂到两寸长便一截截地断落在磨膛里,像一条条青白色的小春蚕,摇头摆尾的。隔壁的蚕室里,蚕儿正在咬桑叶,沙沙沙的,麦蚕便得名于此。牵磨的人,汗湿衣衫,磨声嗡嗡如吟。

小河边的桑葚红了,桑叶像泼了油,再过几天,麦子熟了,蚕儿上山了,吃麦蚕就那么几天,错过了就是一年。

拌一点糖,搓成一个个麦粑粑,春夏秋冬的精华,似乎都凝在这麦蚕里。

小麦太细腻,磨成的麦蚕太“粉”。元麦柔中有刚,刚中有糯,松软爽口,香绵悠长。元麦是粗粮,小麦是细粮,元麦兑米打七折,做麦蚕不心痛。自产自吃,不花钱,符合乡下人勤俭持家的原则。因为做起来实在不易,做成总要给已订了亲的姑娘捎一些过去,白糖拌多些,自家吃就拌糖精了。顺带烧香望和尚,一举两得。

新时代吃麦蚕,只能在四月、五月逛农贸市场,在花花绿绿间搜寻麦蚕的身影。卖麦蚕的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麦蚕揉成团,放饭篓里,盖一条白毛巾。曾经光溜溜的眼睛朦朦胧胧的,只要问一问就向你笑着说:“放心吃,小石磨磨的。”

总是小麦的了!元麦哪里还有呢?那味道,想来也已经差得多了,青麦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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