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夜色中

◇巫正利

很多次驾车出行，江尾小城林洋路的夜排档从车窗外匆匆闪过，那烟火盛况总是会让紧盯方向盘前方的眼睛，忍不住在百忙中也要分出一点，透过绿化带的空隙，侧目一视。一直想要身临其境，但从来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深入其中。

好不容易在一个周末，终于向它迈出了脚步。夜排档分布林洋路东西两侧。近千米的摆摊区域，150余个摊位、40余种小吃品类。如果说东侧的摊位是一条长龙的话，那路西侧相比之下就只能叫一条长蛇了。只因为顺路，先寻看了路西侧的夜市摊。炸串、蛋饼、车轮饼、肉夹馍、奥尔良烤鸡腿、芋泥冰……寻香麻辣烫和铁板酱香豆腐摊后边的三两张桌子都坐满了食客。食物品类多，有熟悉的，也有从没见过的。有些摊点招牌熟悉，很传统，板板正正的，有些则第一次见，名字起得让人出其不意，有视觉冲击力，甚至灵魂冲击力，那个“贼拉好吃的土豆饼，灵魂土豆饼”，就算一个。摊位被顾客围了个满。那个“人生蚝迈”，也算一个。

踩着渐起的晚风走入这光与雾之中，人声如潮水般涌来，小贩的吆喝、食客的谈笑，在寒冷的夜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内心的空旷轻轻托起。看到人家摊位上“生活很苦，但红薯很甜”，“世界再大，总有一碗馄饨等你回家”那样的宣传语，心下顿然就暖了。

路东侧的夜市摊位更多，排布更密集。从南向北一路走下来，发现北头上第一家生意最火爆，等待的队伍排成7字形，看来他们的香酥鸡柳烧饼最受今晚食客的欢迎。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我再次返回打探时这里依旧有十几个大人小孩在排长队等候。

前几天碰巧看见媒体报道过“搞碗臭豆腐”摊位，今天晚上的人气也很旺，女摊主年轻漂亮秀气，男主帅气精神。

东侧夜市南北两头都有卖桂花糕的，高置于三轮车中的蒸箱蒸汽袅袅，桂花糕在蒸箱里热乎着。虽只有零星顾客断断续续上前购买，但喇叭声里“桂花糕、桂花糕……”反反复复不停歇地喊着，他们的生意也做得有声有势、有腔有调。

跨过红绿灯路口，我还不打算离开，便站下来回望，默看。在这条绵延的市井长廊里，摊主们守着一方灯火，把琐碎的日子熬成一碗热汤、一串烤肉、一块甜糕。行人匆匆，有人为果腹而来，有人为寻味驻足，也有人只为在这喧嚣中感受一丝烟火暖意，如我。其实，打动我的，又岂止这一丝聊以排解空旷的烟火暖意？在这夜市的光影雾气和嘈杂里，我仿佛能看见一股来自市井深处的蓬勃生命力，在袅袅间升腾。我那被命运的操盘手一次次击打而消减去的一部分对生活的热情，在它的刺激下，又原封不动被找了回来。它并不声张，却以最朴素的方式宣告着生存的韧劲。

林洋路的灯火映照着平凡人的夜晚，也映照出生活最本真的模样。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坚守的故事；每一份小吃，都承载着对生活的热爱与倔强。在这里，无需言语，只需一碗热汤、一串烤肉，便足以驱散寒意，让心落定。这便是烟火气的力量，不喧哗，自有声。